农村建房参考:四川安仁刘公馆游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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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新闻创造财富，信息改变生活，故事孕生力量......  安仁刘公馆游记

　　▓阿花▓

　　等我迷迷登登醒来时，听他们说到安仁了。

　　这个名字许多人并不熟悉，但说起大邑，知道的人就会很多。实际上，安仁镇辖属大邑县。大邑县有著名的收租院，著名的收租院就在安仁镇。“收租院”其实不是准确称谓，准确的称谓，应该叫地主庄园。然而，最准确的称谓，应该叫“刘氏庄园”。

　　从语义学和美学角度看，“收租院”没有“地主庄园”好，而“地主庄园”没有“刘氏庄园”好。特殊年代的名词，有特殊的阶级斗争思想痕迹。还记得小学时，教科书和老师都在郑重的告诫我们：牢记血泪仇，不忘阶级恨。于是，恶霸地主刘文彩，很自然的成为我厌弃的对象，至于他长什么样，身材好不好，属不属于帅哥型的人物，就不是我关心的事了。说起刘文彩，我眼前就出现戴着瓜皮帽，叼着水烟袋，手里打着算盘，狡猾的眼睛滴溜溜转，正估摸着怎样盘剥农民阶级的恶霸地主丑陋形象。

　　更有甚者，我会将许多看不惯的家伙，都划入地主恶霸的范畴，尽想着哪天将他们抓起来游街示众，大快人心。

　　事实上，在街上乱窜的家伙，是我们这些外地人。因为找不到安仁古镇最出名的庄园遗迹，大家很狼狈，那些当地人像看稀奇玩意儿的看着我们笑。

　　还是先吃饭，饿坏肚子可不好玩。安仁镇城外汽车站对面的小餐馆里，坐着许多外地来的游玩者。饭馆老板笑嘻嘻的迎来送往，店小儿忙不停的飞奔来飞奔去，不一会，桌上就摆满当地特色菜肴。我很奇怪，这里的人竟然很喜欢吃豆花，很喜欢吃血旺。

　　嫩嫩的豆花，嫩嫩的血旺，很柔软，很滑溜，吃在嘴里，就像抚摸柔软女人的感觉。这样的滋味，会让你觉得下面的行程，可能也是很柔软的。

　　等到老板在算盘上拨来打去时，我觉得他很像刘文彩。

　　刘氏庄园分南北相望的两座建筑群——“老公馆”和“新公馆”。刘文彩庄园叫“老公馆”；刘文辉庄园叫“新公馆”。老公馆，1932年落成，总占地面积达12305平方米，房屋162间。刘文彩有庄园、公馆28所，主要分布在川西、川南地区和成都一带。瞧瞧这些数据，你就会觉得这家伙不枪毙谁该枪毙啊。你想想啊，现在还有许多人靠租房寄居，艰难生活，他凭什么占有这么多房子。我是人民政府，也要毙了这家伙。维持原判，不得翻案，就这么定了。

　　刘文辉庄园叫“新公馆”，始建于1938年，1942年落成。总面积23822平方米，房屋200间。门庭座西朝东，建筑平面分别为两个矩形组成的正方形，各有三进院落和花园、网球场等，还有戏台、望月台、金库、粮仓等。嗬嗬，这么奢侈的生活条件。至今我还没有打过网球呢，也没找到合适的望月台；想看戏，要走很远的路；金子是什么颜色啊，我家没有仓库。我看也该枪毙了他，不过他是军阀，有枪，我没有。

　　我没有枪，天上却在下雨。我站在老公馆外面。这是一个庞大的院落。大门座南朝北，内庭座西朝东。正大门呈中拱突兀、左右对称形建筑设计，显示中国审美观点：均衡对称，平和大气。拱门雕花镂刻，有鱼形左右护卫“连年有余”意趣；拱门两旁坐着两头威猛的雄师，当是镇宅的吉祥物。大门两侧栽种巨大松柏，富丽雅趣。拱门上方黑色石匾雕刻四个烫金大字：受福宜年。这意思是说，享受幸福，健康长寿。古色古香，这样形容它似乎合适，陈旧的建筑保持了完整的史料价值。

　　进入大门，是一个天井。左侧为警卫室，手枪、步枪、机关枪，还有手榴弹，枪火生动的摆在桌子上和木架子里。专用停车房紧挨着警卫室，里面正巧停放着一辆美国产“福特”轿车，扑满灰尘。这是当时先进的汽车，是身份标志的汽车，正如当下许多人日思夜想的显示地位的轿车。我想，那时的刘文彩很风光。此刻，我心里浮现的不是烟斗算盘的刘文彩了，他坐在车里，手拄文明杖，头戴“博士帽”，或许还戴着金丝边眼镜，眼神中充满志得意满的神情，或许还会向等候在庄园外面的行人挥手致意。这可不好，原来酸不溜啾的地主形象被破坏了。那车不说话，似乎还等待加满汽油，好出发到田间视察。

　　眼光划过警卫室，就可以接触一间帐房，烟枪、雕花椅，帐簿，还有算盘。这是瓜皮帽、大烟枪，盯着算盘眼睛滴溜溜转的帐房先生待的地方。帐房门两端有楹联：丙舍春花开富贵，丁沽秋水兆簪缨。此联意思是：庄园里春花常开，象征着又富又贵；庄园外像丁字形的河渠里的清澈流水，预兆着要出达官贵人。可不是，刘氏家族出的人物就有刘湘、刘文辉、刘文彩等大家伙。

　　北端有一对约一人高的红砂雕石花缸，上面雕刻山水楼台和戏曲故事，人物造型生动形象。我站在花缸前，凝视很久，似乎刘文彩也站在它前面。在一个阳光的下午，他怔怔的站在花缸前，看着那些小人物，想心事。

　　天井西侧是大厅。分为左右会客厅。左厢是一个西式客厅。地毯、沙发、茶几、挂画，洋气十足。姓刘的在这里会见军政要员，气氛和谐，把手言欢之余，滔滔不绝的谈论政治军事。我恍惚看见刘文彩正悠闲的端起茶杯，向在座的各位大员示意。他西装革履，金丝边眼镜后面熠熠生辉的言辞，博得众人喝彩。我站在他的身后，悄悄的说：你该悠着点，别张扬得厉害，尽管那搭披肩女人很让你着迷，不过，我看她更喜欢跟色迷迷的张公子幽会。

　　右厢是中式客厅。红木雕花椅摆放两边，大碗茶放在古色茶几上，古典绘彩瓷瓶里似乎幽香阵阵，烟枪烟泡预备齐全，就等着地主、匪首、袍哥头子分礼就座。先前笑语喧哗的西式客厅景象，被霸气取代。刘文彩身着绸缎地主衫，手捏烟枪，嘴里一边冒出浓雾一边低沉的说道：为什么我说的话不算数呢？这镇子是我的地盘，我要他风平浪静。谁还敢跟我作对？你们把我的话传下去了吗？听这些话的人，是土匪头子李大胡子和袍哥舵把子胡老妖。他们脸色凝重，还有些惭愧。接着，他们听见下面的话了。我警告过了，谁要不听招呼，就怪不得我下狠手了。你，大胡子，回去给我把那个找死的东西剐了；你，老妖，我这地面儿可是交给你维持秩序的哟，那些个小混混，你都给我整治好了，别成天价丢人现眼的。刘文彩换过脸来，正好对着厅联，上面这样写道：鸭炉香篆蟠红雾，凤管箫声遏紫云。他还记得这是什么意思：上联说，熏炉喷出来的香烟盘绕成红色的雾气；下联说，箫管发出的优美声音阻遏了空中飘游的紫色云彩。于是，他脸色又恢复了平和，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。那舵把子和山大王唯唯连声，表示一定要把这事办好了。此刻，我正站在中式客厅的外面，里面隐隐浮现的剧情吸引了我。

　　大厅后面一排房子，是刘文彩卧室，卧室旁边设有冬季吸烟室。金碧辉煌的卧室，最突出的是一张大床。这是金龙抱柱退一步贴金大花床，占地达九平方米。彩绘镂空图案的房门，雕花朱漆大床，室顶还有五彩绘画，气派非凡霸气很重，透着浓烈的淫欲气息。

　　天凉时，这家伙会在间壁的冬季吸烟室里泡上一个下午。他的烟具都是金、银、玉石、象牙、犀角和羚羊角等制作，其一年抽大烟耗费，相当于300人一年吃的大米。

　　刘文彩一般会在寿堂里接受身份人士的祝贺。这里收藏着紫檀木镶大理石并嵌有珠宝、螺钿的桌椅，其豪华程度可与皇宫内的御用品相媲美。

　　间或想找乐子了，就到隔壁一排屋子去。那里是特设的女客房和女客室，与刘文彩卧室仅一墙之隔。很搞笑的是，他在女客室与女客房之间，设置一间佛堂。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。莫非这家伙想让佛像在夜间谛听淫声浪语？或者是想叫女客们在干完了翻云覆雨乐子后，顺便到佛堂阿弥陀佛一番？倘若真是这样，那这刘文彩，可是很超前的人物了，我觉得他的思想有些后现代的迹象啊。不过，据说这家伙没读多久《三字经》。不过，他肯定认得佛堂左右门楣的对联：一串念珠 还将富贵修来世，千声佛号 但愿菩萨发慈悲。

　　这是庄园内院，常人不得入内。看大门的是一个哑巴。不能说话的人，自然口风最紧。出内院北门，进入内花园，这里还有专门设置的夏季吸烟室。大理石小圆桌上摆放着茶水器具，太师椅整齐的摆放墙边，斜对门正好一架大床，蚊帐被子伺候着主人，即使在床上翻天覆地，衣衫皱摺了，还有竖立墙角的穿衣镜帮忙整理。

　　紧靠吸烟室的，就是署名“逍遥宫”的所在。刘东家会在这里跟女宾们麻将、纸牌、饮酒、喝茶、聊天，甚至调情，风月无限，因为这里想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。我站在逍遥宫外，仿佛听见喧哗的声浪，仿佛看见穿梭的人影。灯火透明，辉煌一片，屋里男男女女各行其是，烟雾朦胧中，刘文彩通红的脸浮现出来，冲着一位穿戴披肩的女人，嘿嘿的笑。

　　屋内歌舞升平，丝弦清音，屋外月亮高悬，清辉普照，院门口的哑巴，怔怔的出神，他抬眼就看见这样的对联：行乐须及时 奇花异草春长在，赏心多趣事 妙舞清歌夜未央。横批：快乐逍遥。这是1936年的刘氏庄园，一个宁静的夏日夜晚。

　　你会说，这家伙真有享受啊。那是，我可不成。我在成都、川西、川南和江南一些省区，没有22处银行字号，也没有5处当铺；各类仓库我是没有的，他有27处；我没有7个工厂，没有2个电厂，没有4艘火轮，没有1500间街房，更没有1．5万余亩土地。有这么优厚的生存条件，他自然很喜欢享受啦。有一组数据能够证明刘文彩的极端奢侈。他一家常住老公馆的只有6个人，供他们役使的雇工、奶妈、丫头、常常有六七十个人，这些人是：1个看门人，4个轿夫，1个包车夫，2个司机，8个电厂工工，2个花工，1个勤杂工，1个开水工，2个洗衣工，6个奶妈，6个丫鬟，3个放牛娃，2个绣花工，30个种田长工。农忙或红白喜事时，庄园还另外雇佣几十个短工。你又会说，他要那么多奶妈做什么呀？他要吃奶啊。你又说了，他多大年纪啊？他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了，可是他每天还要吃奶啊，就吃那些奶妈的咪咪呀。你会说了，我的妈呀，这么大的老头子，躺在丰乳女人的怀里，努着嘴吃奶，那是什么景象啊。没见过吧，没谁有这么奢侈吧。刘文彩，这家伙就是这么牛。那时，我真想立马杀了他，我连一个女人的奶都没吃过啊。我恨。

　　出内花园，就到了后院境界。著名的“收租院”泥塑展览，就在这里。我疑心当时的雕塑家们有绝对超前的艺术感觉。大型泥塑由六组114个真人大小泥塑组成，依次表现了交租、验租、过斗、算帐、逼租、反抗的情景。114尊人像，各具特色，栩栩如生，呼之欲出。我看见劳苦、艰辛、无奈、郁闷、愤怒甚至反抗。刘文彩这家伙绝对不输于商业头脑发达的现代人。“大斗进，小斗出”伎俩，很是搜刮了不少；还有那怪异的“风谷机”，硬是搞得交租农民无可奈何。

　　凝神观看泥塑的时候，听见一个妈妈正教育孩子：你看吧，这就是地主阶级剥削农民的罪恶，你要牢记这些血泪的教训，要记住，地主阶级就是坏东西。

　　我想着这个坏东西，走到文字介绍处。关于刘文彩，我知道的也就是“歪戴帽子斜穿衣，长大不是好东西”的形象。严肃的史料记载，刘文彩曾经读过《三字经》，也想长大成为读书的达官贵人。可这家伙本性散漫，又不能钻研典籍的内涵，没读多久，就厌倦了。于是，这个小地主的儿子离开安仁场镇，干起赶牲口贩运货物的营生。等他回家的时候，那些大人们才发觉，这家伙已经是“大人物”了。更让他们恐慌的是，没过多久，安仁镇一大半的地盘、房屋，都成了刘文彩名下财产。就连现在依然延续原由命名的文彩中学，也是这家伙的私有财产。

　　转过收租院，来到后花园。大片的田地里，茂盛的花草树木，应和着清新的空气。矗立东头的一座小楼，特别显眼。这是“小姐楼”，上面有一亭子，名为“欢喜亭”。“深宫锁清秋”，你能想到的就是这句话。小姐楼与其他地处隔离，单独的一个小四合院。楼上居住的该是刘文彩的女儿们。闺中岁月伴随着年轻女子的寂寞与心慌，只有等待，盼望“花果成园 喜燕小莺娇 红杏枝头春意闹，神仙有窟 看云迷月澹 蓝桥路指蜜情深”的日子赶快来临。

　　别看刘文彩少年不学无术，其庄园的文化气息却十分浓厚。你可以随处搜集到许多好对联，那些珍宝异品更是触目惊心。单说庄园文物珍品书画厅里名人字画真迹就够吓死人了，如果把它们卖了可以再建一座庄园。左宗棠篆书手迹珍藏其间：观万物有生意，奉一心为严师。康有为手书“风月随人好，江湖照胆清”。“西冷八家”之一的陈鸿寿撰书“石鼎茶温风味冽，玉壶冰皎露华新”。大学士刘墉撰书“水外无心修竹古，雪中有意瘦梅新”。书画大师张大千也有手迹存留于此：“人到万难须放胆，事当两可要平心”。翁方纲撰书“酌雅富言 余心有寄，随性适分 精理为文”。成亲王永星撰书于此：“流水激弦 仰与古会，清风在坐快若天游”。

　　看着刘家庄园，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，搞掉这个家伙，霸占他田产家园，再霸占他老婆霸占他女儿，最后连同他那些女宾们一起霸占。不过，这样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，他就翘格儿了。刘文彩不是被枪毙的，他是病死的，在成都，那时人民解放军进驻占领地，时间是1949年。所以，我想枪毙他的心愿难以实现。